一级低产选手。
 

【喻黄】天命可杀不可违 17

“繁花血景”二楼有一二十来平的露台,尚未开发,暂时是空空荡荡,只在外围搭了圈木制围栏,材质是黑胡桃木;张佳乐还嫌色调太浅,不够氛围,决定找人重新上漆。因着某种嘱托,这事便落到了黄少天头上。

上午是关张时分,酒吧街户户门窗紧闭,张佳乐在后门将人迎进来,随手递上漆刷。黄少天劈手夺过,干活。卖力气期间,他一面舞刷子,一面喋喋不休地抱怨,说什么“请个小工才几个钱?!”“我一个单子几十万上下,来帮你刷漆?”“别说出去啊!说出去我弄死你!”诸如此类。张佳乐叫人吵得脑壳疼,心里又疲又躁,叹自己为友人幸福牺牲之壮烈,决计把这笔账算到喻文州头上。

等活终了,还不到午时。时间不刚不好的,张佳乐便先备了小食、冷饮,将好友请到露台外的卡座上吃,自己又下楼忙活去了。黄少天独自吃着。吃了半晌,忽觉光线一暗,自头顶罩下一片阴影来。他寻思着是雷暴要来?头一抬,喻文州的身影便撞进眼中;那人背着手倾着身,笑微微的,活脱脱一视监的班主任样。黄少天才压下惊愕,就听喻文州指着面前的沙发对他道:“我坐这里,不介意吧?”

黄少天没说行,也没说不行,只轻飘飘丢来一句“看来你也是走的后门啊。”

喻文州笑了一笑,忽略这双关语,腿窝一弯,坐下了。“你别怪张先生,是我请他帮忙的。”他说。

“这个叛徒!”黄少天没理他,偏开头低声骂着。这话叫喻文州听了去,又笑着对他道:“虽然少天这么说,可还是会信任他,信任并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减少。”

黄少天闻言,微向后靠去,觉得喻文州这话接得蹊跷,一股子话里有话的味道。他不吭声,只等人继续说下去。

喻文州很配合,接着说:“人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。少天很不一样,你相信自己不敢相信的。”

这节奏就很明显了。一句话似是而非,看似引你思考,实则趁机灌输,一不小心遭人洗了脑,还以为是自己独立冥思的结果。这种时候管他说什么,千万别过脑!黄少天暗自提醒自己;又抓起桌上的薯条自顾自啃着,不质疑,不上当,直接说道:“不敢相信不能怎么样,这事由不得你。”

“少天说得是。”喻文州点了点头,“未经美化的真相往往是残酷的,由不得你。比如我的一个灵人朋友,将自己活了二百年的所见所闻都记录下来,出了一本史记。内容实在,毫不参假。但却因为过于真实,引起读者不适而扑街了。”

这回黄少天稍微动了动脑子,因为这本书他似乎读过。他微眯了眼,不确定道:“江波涛?《灵人简史》?”

“哦?原来少天看过。”喻文州奇道。

黄少天点了点头:“我有段时间闲的荒,成天闷在图书馆里。这本书真倒是挺真,只是……”他把唇抿了又抿,最后还是憋不住道,“把史实写得那么直白谁爱看啊!好歹也掩一掩,润一润。”

喻文州给他招笑了,摇摇头道:“所以他现在重新修了一稿。”说着从背包里取出一本书,推到黄少天面前:“刚出的样,送你一本。少天有什么建议,可以提一提,我转告给他。”

黄少天朝那书瞟去一眼,没拿起来,只道:“我能提什么建议。你们学术界的东西我不懂。”又道:“我说,你今天不会光是来找我增删改查的吧?”

“是想见你,就找个理由来了。”喻文州把头摇了一摇,又点了点,“当然书也要修,读者角度还是很重要的。况且有些史实小江也未必清楚,比如第五章里关于珑惠帝的部分。”

这部分内容黄少天的确帮得上忙,又或者,只有他帮得上。他依言将书打开,却意在掩盖脸上的红霞——他让喻文州的一声“想见你”,招来了好一片热。


室内忽然极静,阳光横斜泄入,将疏落的树影投到桌上、椅上、两人的身上;一阵风过,树影摇曳而起,将明暗与光影不断分割,又重新分配。黄少天捧着书,却是一个字也未能入眼。他借着书页遮挡,将余光全数落向喻文州置于桌面的双手上。

他第一次发现,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手:骨节分明,十指修长,极具艺术气质。眼下这双手正往他的空杯里添橙汁,清细而潺潺的水声自静谧中流响,分外动听。一杯斟满,那双手又悄然退去,慢慢消失在他的视线里。接着,右手又移回,这一次漂亮的掌心间多了一团白纸包,一元硬币大小;被人单手剥开,露出海盐质地的粉末。再接着,手心上抬,粉末又尽数落入他的橙汁里。

黄少天不禁屏息,指尖将书页掐去一角,眼里的柔光一夕间褪去,仿佛跟着淹入那黄橙橙的液体中。他一语未言,视线重新落回书上,但仍一字未读,只隔几分钟翻动一页,作作样子。半晌过后,他合上书道:“内容是有些问题,和史实出入较大,我看还是什么时候请江先生来,我当面和他说吧。”

喻文州如平时一般笑着,说好,说他来安排。

黄少天也笑,一面睨着橙汁道:“又满上了?谢啦。不过我突然不想喝橙汁了。”说着将杯子朝喻文州缓缓推去,“但他家的橙汁挺不错的,你尝尝呗,别浪费了。”

“我不太爱喝果汁,还是少天放着慢慢喝吧。”喻文州又将其推了回来。

黄少天没有动,只瞧着橙汁笑道:“不会吧。上回见你喝的挺开心的啊。”

喻文州闻言,将手臂叠上桌,倾身笑道:“那是因为见到少天而开心。”

黄少天点了点头,望住喻文州的眼睛,将玻璃杯慢慢贴住下唇。喻文州同样望着他,笑着,没来阻止。他们对望,黄少天拿唇抿着杯缘,微仰起头,似要饮下;可到了半途,又将杯子慢慢移开,直移到桌台之外。四目仍是相接,他缓缓转动手腕,杯口倒扣,橙汁顺势而下,水龙一般落向地面,竟嗞起一阵白雾来。

黄少天分给那白雾的眸光连秒都不到,又尽数投回喻文州那里。他对上那双狭长的眼,嘴角噙着笑,说:“真是未经美化的残酷真相。”言罢笑容敛尽,又冷冷道:

“谈谈?”


露台仍是一股子油漆味,太阳烤着,蒸腾得更为刺鼻。他们面对面站着,皆无表情,中间是空空荡荡的五米水泥地,灰灰白白。这场沉默持续了许久,太阳仿佛晒着两座冰山,汗水滚下来,像正在融化一样。黄少天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令自己万分生疏,好似从未认识。他就不该认识!火气再压不住,他拧着眉喝了一声:“怎么不说话?!”

“好,我说。”喻文州也直视着他,表情和语气全是淡漠,“少天,我的确对你很有好感,这一点你无须怀疑。但是,既然你无意和我在一起,那我也只好不介意和你一起死了。”

“你说什么?”黄少天震诧。

而回应他的,是呼啸而来的子弹。虽只是擦身,却仿佛裹了定身咒,叫黄少天彻底愣住了。

喻文州举着短手枪,朝他缓步而去。“对不起少天,”他冷冷道,“我不能接受你在我死后遇到一下位灵魂伴侣。你大概已经学会了爱,是我教给你的。”接着是第二枪。黄少天本能地闪身,子弹高速飞旋,擦着领口嵌入围栏,扎出丝丝火烟。——他竟真向自己开枪了!

黄少天瞪住他,怒火简直要烧穿理智,“你是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你了?!”他怒喝。

喻文州轻笑:“我想通了,已经是早晚要死,能死在少天手上再好不过。”

黄少天回应他一声冷哼。七百年垒砌的习惯像一堵高墙,可抽掉地基,这墙哪怕比土厚、比天高,也会顷刻坍塌。他承认,喻文州的确能一而再、再而三地摇撼他的地基。但是现在,他要将之一块一块地重新亲手拼回来。他冷冷地望回去,转手抽出冰雨,久违的蓝光破空,映得他的瞳孔一片冰冷。

喻文州见状,又是一笑:“准备认真了?来吧,我们很久没有好好打一场了。”

接着是数发子弹连扫,黄少天一面躲避,一面朝他快速冲刺。子弹耗尽,黄少天近身,喻文州抽出短刀直直迎上。

黄少天连刺带劈,挥剑如风,把人逼得节节后退。喻文州虽处劣势,但仍寻着空档,瞅准机会就是一刀杀至;黄少天躲着刀光,攻击的力度和速度却全然不减,他冷笑道:“可以,为了杀我你连盾都不开了啊。这样也想杀我?”喻文州没工夫应他,又侧身避过一剑。 两人剑来刀往,战得难解难分。忽然,黄少天横出一剑,剑锋直扫对方的天灵盖;喻文州一矮身,险险躲过,头顶扬起的碎发被削去数根,他顺势疾走两步,一拳击中黄少天的中腹。黄少天咬牙踉跄两步,稳住身形抽剑朝喻文州刺去,这一剑若无意外,将刺向喻文州的左上臂,可喻文州忽然变向,这一剑便直直插.进了他的左胸。

受创越是剧烈,神经越是反应不及。喻文州几乎在中剑五秒后,才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。他竭力抑住痛呼,眉目几乎皱得狰狞,冷汗一滴一滴地敲在地上,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暗点。

黄少天滞住,眼中的戾气一夕散尽,只剩下满脸的震骇。他的胸腔裂痛,仿佛这一剑是刺进自己的心口。而转瞬之间,这股痛意加剧,竟化为了实感。

他一时间脑袋空空,缓缓低头看去,那双他才夸过漂亮的手,正握着刀柄,将整个刀身没入他的胸口,血红色蔓延开,炽花一样。黄少天艰难地复抬起头,他难以置信,喻文州竟然在笑!

——这个混蛋!他是当真想拉着他一起死!


tbc.

别慌!还有最后一章。我把肝准备好了!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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