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级低产选手。
 

【喻黄】天命可杀不可违 13

黄少天近来很酷,日子过得颠倒黑白。也并非是故意。自打孤岛回来,他总在夜里失眠,只好仰仗白天补觉。好在工作时间灵活,没有按点上发条的烦恼,也就更欠动力纠正。

这天清晨,一夜未眠的黄少天赤脚站在落地窗前,脚趾时不时抓一抓地毯,消掉绒毛轻扫的痒意。窗子对面一层,是常年关顾的菜市场。胖胖的店主大妈还在卖鱼;临摊依旧是不肯抹零的小哥;背带裤大爷来买菜,一定要拉着店家唠家常……一切未变,事事如常。这个点正是人多之时,市场里熙熙攘攘,处处是叫卖与杀价声。每一处都使他相信,自己确然已归。可人间烟火氤氲,却似全被拦在了窗外,与他始终相隔。这在流落荒岛以前,还未叫他在意过。

他站在窗前等着,等日再升高;等市场里人群散去;等瞌睡虫迷完千万条路,最终找上自己。然后头一偏,整个人栽进床里睡去。

等再醒来,又是月朗星稀的晚上了。黄少天出门吃了饭,晃悠,低头杵路边“扮雕像”,转念又乘上地铁,朝酒吧街荡去。


酒吧街近期最火的灵人酒吧是“繁花血景”。它于不久前开张,吸引人的除了酒水,还有故事。坊间传言酒吧老板是位少爷,和调酒师关系匪浅。不论投资、搞事、挨呲儿,两人总是一道。这对哥们儿也靠杀灵魂伴侣续命。然而有一天,正面对面聊着天呢,各自的印记一齐灼灼亮起,又迅速熄灭;把二人震得是目瞪口呆,场面一夕间分外精彩。可惜传言到这儿打止,二人后来关系如何,那就众说纷纭了。

张佳乐是当事人其一,对个中说法爱答不理。只管调酒,不谈八卦。但对朋友的八卦倒是异常热心,甚爱解惑,人赠外号“情感达人”。这一天临开张前,他正拿抹布拭吧台,店门口的风铃忽地响起。他闻声动作未停,只朗声道:“您好,我们暂时还未营业。”说完头一抬,见到来客的脸又讶道:“是你啊?!”

“干嘛一惊一乍的。我怎么了,我不能来还是怎么滴。”来人一屁股坐上吧椅,语气不满。

张佳乐隔着吧台左右打量着来人,道:“不是我说……黄少天你哪去了?我们还以为你失踪了。剪彩仪式也不来,电话、视讯也不通。是摊上事了?”

“没有。”黄少天摆了摆手,笑叹道,“说出来你可能不信,我前段时间在一座无人岛上困了十天。”

“无人岛?你去哪干嘛?”张佳乐诧道。

黄少天拿眼睃他,尽量将语气压得轻描淡写:“这就要从头说了……上个月……我遇到了这一世的灵魂伴侣。”

“上个月?”张佳乐轻哼一声,笑道,“你退步得有点狠啊,搞不定吗?我帮你啊。”

黄少天闻言,身形略微僵了僵,嘴唇开开合合,半天才憋出一个“不是。”

不是?张佳乐左手食指圈着小辫儿,斜睨人一眼,嗅出点八卦的味道。他又将双臂叠上吧台,倾身凑过去,缓言试探:“你不想杀他啊?”

黄少天倒带重播,又只憋出一声“我不知道。”便没后话了。

张佳乐见他一反常态,不禁皱眉,拿指尖戳着台面催促道:“闷葫芦精附体啊?不是要从头说吗!快点,要说不说。我快到点了,忙起来没空顾你啊。”

黄少天拿手搓了搓后颈,豁出去一般,前言不搭后语地将二人之间的起承转合给絮叨了一通。幸而张佳乐敏锐,仍是瞄出了端倪,他支着下巴颏沉思片刻,问道:“所以……到目前为止,他也没动手?”

“嗯。”黄少天点了点头。

“那……你觉得他为什么没动手?”张佳乐继续循循善诱。

“我哪知道!”

“也许是和你一样的原因呢?”

黄少天瞪住他,觉得这人不仅废话,还尽兜圈子,气得大叫:“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是什么原因!还他呢?!谁知道他不动手是没这份心了,还是等着埋雷呢!这人鬼的很,看不透看不透!倒是张佳乐你行不行行不行行不行,不行你别哔哔!”

嗬,还是这样习惯点。张佳乐捂了捂耳朵,暗自吐槽。黄少天这一吼,似把营业时间也吼来了,酒吧里陆陆续续有客人光临,他们披着夜色,三三两两鱼贯而入。临开工前,张佳乐迅速给黄少天调了杯 Gin tonic,安抚道:“消消气。知道你不会喝,没加多少酒。我忙一会儿,你先坐着。”离位时还不住回头叮嘱“别走啊,千万别走!”

黄少天冲人扬扬手,自己坐着,不知不觉间杯子就见底了。他低头晃动酒杯,看着冰块打着圈相互碰撞,发出叮零脆响。半晌后,又抬手给自己添了半杯金朗姆,慢慢喝着。正好治一治失眠吧,他想。

张佳乐回来时,黄少天的前额正一下一下地点着吧台,也不知小鸡啄米了多久。他上前将人捞直,又起手拍了拍那张绯红的脸,怨道:“喂喂!醒醒!谁让你乱喝的,自己什么酒量没点AC数吗?”黄少天只嘴里呜呜两声,哪里还听得到,早闭着眼腾云驾雾去了。

张佳乐见叫不醒,只好一手把直往下赖的人撑在胸前,一手掏出手机讲电话。电话一通,他急急道:“大孙,快过来把黄少天这个烦人精送回去……”静了片刻又道:“不是,这傻子恋爱脑开窍,把自己灌晕了……”


今晚的北山山腰,星月可见,一派清朗。江波涛端一盘草莓上了天台,不为赏月,却为寻人。他在休闲桌旁见到了喻文州,那人正托腮望天,脸上恻恻的,瞧不出所想。他走过去坐下,往人面前推了推草莓,道:“你最近好像变深沉了啊?适合吃一些甜甜的东西。”

“我一直很深沉啊。”喻文州答。

“不,以前的深沉看不出来,现在的能看出来了。”

“那不是变浅薄了嘛。”

如果可以,江波涛不太想和他们水瓶座说话。他决定不兜圈子,直奔主题。“喻哥,最近都不见你计划着解决黄少天了。”他道。

喻文州没应声,旋了个身,拿背对着他。

江波涛对着他的后脑勺继续道:“再拖下去就变成老头子啦。还不抓紧时间?”

喻文州依旧不理。

江波涛失笑,起身去拉他的胳膊:“你不愿意说就算了。但也别闷着。走吧,我请你喝酒,最近新开了一家酒吧,很棒哦!”

“我不想去。”喻文州死死抱住椅背,试图抵抗好友的牵扯。

“你就当舍命陪君子!”江波涛卯上了。

“我不。”

“去吧!”

“我不。”

……

两人拉扯了一阵,喻文州败阵,被生拉硬拽走。


推开酒吧大门,喧嚣声如隐形的烟雾,顺着风缠上来。里面歌舞与灯光相携,高谈和醉态并举,是一片光怪陆离的异世界。喻文州慢吞吞地跟在江波涛身后,一脸的兴趣缺缺,全然弄不清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。他茫然地扫视全场,目光从左,到中部,再到右;接着,室内突下惊雷,一举将他劈成了冰锥。喻文州眯了眯眼,径直朝右侧的吧台大步流星而去。他目不斜视,越走越快,甚至途中撞上了人也无知无觉。江波涛原走在他前头,右肩挨了一撞,疑惑地偏了偏头,才刚偏出两度,就见喻文州的身影从自己眼前一闪而过,钢刀一般,连背影都似在灯红酒绿里泛起了寒光。江波涛懵了一懵,觉出不对来,忙紧走数步跟上。

他们的正前方,张佳乐还在侧身讲电话,正说着,惊觉身前一空!他困惑地低头瞧去,——黄少天怎么不见了?!再抬头,——黄少天怎么跑别人怀里去了?!

不是……这人谁啊?!干嘛瞪我?!

此时醉醺醺的黄少天像刚和的泥,软绵绵的,东倒西歪。被喻文州箍住腰,定在身上。他仿佛叫方才那一拽,拽回了两分神,眼皮微撑开,瞧清了来人,以为是做梦。嘟囔着叫了声“喻文州……”嗓音也醉得糯糯的。这一声念完,又觉得酒劲上头了,整个人晕飘起来,便把脸伏到人肩上,自盹去了。徒留另外三人一脸寒冰,二脸懵逼。

这是喻文州?我怎么这么倒霉?!张佳乐懵中带槽。他左手还举着手机,张了张嘴,好半晌才吐了一句“大孙,你先别过来了。”便先收了线。他起初见那冷冷的眼神扎过来,当下本能作祟,就想避开。转念又想:这样显得心虚,保不齐更要误会。只好硬着头皮又迎上去。这个喻文州黑眼极长,眼尾微挑。他不知道平时如何,反正此刻的这双眼冻坚了线条,像两道冰刃。

江波涛同样未见过这样的喻文州,一时间也摸不清走向,忙上前打圆场。“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。”他道。又面向张佳乐,举起一根食指,先指喻文州,再指黄少天,解释道:“他们是灵魂伴侣。”

张佳乐先点头道了声“我知道。”,后又朝喻文州伸出右手:“喻教授你好,我是少天的朋友,我叫张佳乐。”他特地加重“朋友”二字的咬音,生怕对方没听清。又道:“他喝多了,我正准备找人把他送回去。”

喻文州冷冷的表情里带着几分狐疑,但仍伸出手与之交握:“不劳您费心,我送他回去就好,谢谢您帮忙照顾少天。”

江波涛闻言,立刻扭脸向喻文州望去,为此差点抻了脖子。他抬手揉脖子的功夫,让张佳乐抢了先机,“您送不是不行。只是既然是灵魂伴侣,我想先确认一件……”他听到对方这么说道。

“不会。”而喻文州迅速抢答,掷地有声。

张佳乐挑了挑眉:“我怎么信你?”

“……我确实无法自证,但我不会。”喻文州的面色松了松,但依然直视张佳乐,不避也不躲。

张佳乐先前就从黄少天的话中推测过喻文州的想法,这一问也就为讨个心安。眼下有了答案,并不多刁难,只嘱咐了几句,就将人放走了。

江波涛站在二人中间,把脸扭过脸又扭过去,半句话插不上。等到喻文州背起黄少天,朝大门走去,他才晃回了神,忙冲着人的背影问道:“你知道他家在哪里?你要送哪儿去啊?”

“当然是我家啊。”喻文州遥遥应声。

江波涛诧得嗓音都高了一截,又急急追问:“送回家送回家!你不想杀他了,他还想杀你怎么办?哥!”喻文州不知是没听到,还是不愿作答,头也不回地一路向前。

江波涛没辙了,只好转头求助张佳乐:“张先生,我这位朋友怕是个傻子,您不好把您的这位黄姓朋友,寄放在他那里吧?”

张佳乐一手叉腰,一手拍着他的肩膀,拍得人一耸一耸的,仿佛是认识多年的老友。“哈哈哈,我知道你想说什么,你放心吧。黄少天要是还有心杀他,我头给你。”他道。见人仍是一脸不信,又揽住人的肩膀,语重心长道:“哎,大家都是灵人,在这种事情上不会没分寸的。如果你是担心少天,那就更没必要了,他那个直肠子想不出这么阴的招。”

江波涛闻言,疑虑只消去一半。但他了解喻文州的脾气,知道这人犟劲一上来,就没可能拉回来。心下不太放心,只好先应着,速速追出去。“以后常来哈!”途中他听到张佳乐在身后这么喊道,语气十分欢快。

他追至自家座驾旁,见先行离开的两人已经坐在后座上了。黄少天的头挨着喻文州的肩膀,似盹着了。喻文州看到自己,便把半颗脑袋探出车窗,笑微微道:“小江,辛苦你开车啦。”脸上的表情可谓是拨云见日,冰雪消融,与方才酒吧里的简直判若两人。

江波涛伸出一只食指戳着他的脑门,将其摁回车厢,道了声“你就作吧。”随后认命地钻进驾驶座去。

喻文州见他这样,疑道:“你不同意吗?小江自己还劝我去恋爱的。”

江波涛叹了口气,半侧过身道:“我是让你对这件事有所意识,循序渐进。没让你连敌我都没弄清就往家里带啊。”

“可是把喝醉的少天放在那种地方也太危险了。”喻文州幽怨道。

我看是你危险吧!江波涛心下吐槽,直回身不理他。油门踩下,发动机发出低低的咆哮。


TBC. 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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