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一发幼驯染

#插入曲：《宝贝》—张悬

“不是！局长，您再考虑考虑，”

刑.侦大队的魏琛，这会儿正在G市公.安.局办公室里抓耳挠腮。他在气质上总给人一股子江湖劲儿，又偏生得魁伟、下巴略方，看得久了，又觉出几分正派感来。

说话间，他噌地站起来，带着椅子“哐当”倒地，“我这大老粗怎么能去幼儿园呢！”

冯局睨他一眼：“你以为我愿意给你啊，还不是为了给你们组里那个案子争取时间，不立功省局凭什么把案子继续放你这儿？”

又道：“这种白赚的肥差你还推三阻四，显得你能？”

魏琛一面扶起椅子一面回道：“我哪敢啊，我这都是为了祖国花朵着想。”

“我这脾气您还不了解？我又是真烦小孩，万一一个没忍住，把哪个倒霉孩子当铁饼扔出……”

“忍不住也得忍！”冯局一拍桌子打断他，又指着人的下巴，没好气道，“把你那下巴收拾收拾，小陈怎么就看上你了？”

魏琛摸摸钢针似的胡茬说：“她就爱我这副沧桑的酷哥样儿。”

冯局冷哼一声：“对对对，现在幼儿园也强调阳刚教育，我看你正合适。已经打好招呼了，你周一直接过去。”

临了又嘱咐：“好好演，别给我丢脸。”

星期一一早，魏琛站在蓝雨幼儿园的大门前，手掌来回搓着光洁的下巴，叹息一声。眼前的建筑犹如潘多拉魔盒般令其生畏，他却只得硬着头皮打开“盒盖”，迎接从警十年来最艰难的任务。

跟着主班老师走进向日葵中班的那刻起，二十双圆碌碌的眼睛便黏上魏琛，目光直白地让他错感自己未着寸缕。

主班小袁是个长相圆润的姑娘，有着一双天生便讨小孩喜欢的小鹿眼，此刻正尽职尽责地替魏琛搭着“台阶”：“小朋友们，今天我们来了一位新老师——魏老师，大家欢不欢迎呀？”

魏琛见这声情并茂的开场白，头皮一阵麻，心说：小孩怎么都喜欢这么浮夸的风格，宁愿回去挨局长呲也不干这事儿。

待孩子们齐声奶声奶气的“欢——迎——！”后，小袁便拍拍手笑道：“那小朋友们都过来坐好，魏老师要给我们讲故事啦！”。

魏琛就着这股久不消散的不自在感席地而坐，立刻就有胆子大的孩子上前贴人，他霎时浑身僵硬，连说话也磕巴起来：“啊……那什么，今天我们来讲……讲《警察和小偷》的故事……”

趴在他腿上的一个男孩举起手打断他：“魏老师，你是不是忘了认识我们了，每个老师第一次来都是让我们自我介绍的。没关系，我们可以给你补上。我先来我先来！我叫黄少天！”

这个自称黄少天的男孩生得圆头圆脑，大眼睛像两颗亮闪闪的黑水晶；中庭偏短，小翘鼻说起话来一耸一耸的，像只小猫。从说话风格来看，魏琛认定这是一只会放连珠弹的小猫。凭借警察的直觉，他推断此人宜采用消耗战术，灵机一动撂下担子：“要不……这位黄小朋友来介绍一下班里的同学。”

黄少天小屁.股一撅，嘴里念着“好呀好呀”，一骨碌爬起来，先揽住自己左手边的男孩，朗声道：“这是喻文州，是我最好的旁友！”

喻文州五官俊秀，眸子仿佛荡着清波，嘴角和眼梢微微上翘，面色平静时也似带着三分笑意。他望着魏琛，轻声道：“魏老师好。”

看起来是个好相处的主儿。魏琛心想。

接着便听喻文州继续说：“这个故事我们已经听过了，老师换一个吧！”一边贴心地替人举起故事书。

魏琛咧开嘴、接过书，顺便收回“好相处”这个评价。

黄少天还在东奔西跑地给魏琛介绍同学，像只发条永不停止的小黄鸭。魏琛全程佯笑地撑着侧脸，实则都在揉按被吵得突突直跳的太阳穴。

魏刑警的第一堂课，便在黄少天小朋友名为“同学小传”的即兴演讲中度过了。

 

好容易捱到中午，魏琛趁着午餐时间，找到一早便于勘察的绝佳位置监视敌情。三两丛矮灌木掩了他的身形，这个视角正好辐射对面便利店老板的店内动线。

这位男老板身材短小，身高摸约刚及魏琛颧骨，长相忠厚，属于扔进人堆便难到的类型，怎么看也和警方正秘密通缉的罪犯牵连不上。

魏琛缩在灌木丛里盯得颈椎直泛酸，禁不住龇牙咧嘴地扭起脖子来。扭到四十五度角，惊见自己的右手边，不知何时蹲了两朵“蘑菇”。

“蘑菇”们手肘撑着膝盖、双手托颊，脸被掌心挤得肉乎乎的，此刻全一错不错地望着他。

“蘑菇一号”黄少天朗声问他：“魏老师你在这里干什么呀？”

魏琛手忙脚乱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，见“蘑菇二号”喻文州手疾眼快地捂住人的嘴，才偏头看向嫌疑人，确定对方没发现异样后，低声对二人说道：“老师在玩做迷藏。”

喻文州恍然大悟：“那便利店的叔叔就是抓人的吗？”

魏琛一时语塞，片刻后又佯笑道：“所以你们要注意不要被他抓到。”

两人点点头，相互伸出小食指提醒对方保持安静。一大二小蹲成三尊石雕，直至黄少天低声念起故事来：“春天来啦，小鸭子们和妈妈学说话……”

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！魏琛心里暗槽。

被身边的小故事家吵得无心工作，他计上心来，掏出一根棒棒糖、撕了包装，递到黄少天嘴边：“吃吧，别被小袁老师发现了。”

黄少天兴高采烈地接过，道了声谢，小舌头一舔，递给旁边的喻文州：“文州，这个棒棒糖真好吃。”

喻文州接过糖也伸出小舌舔了舔，还给黄少天：“嗯，少天，真的很好吃。”

黄少天又舔一下，递给喻文州：“文州你再尝一口。”

……

两个小朋友交替着来回舔同一根棒棒糖，还不忘自己正在捉迷藏，全程压着嗓音。

魏琛呆愣地看着，忽觉他和蘑菇果真不是一个物种，否则为何感觉自己此刻竟如此多余。

很快，身后传来小袁渐行渐近的招呼声，两朵“蘑菇”一个激灵爬起来，还拿着棒棒糖的黄少天飞快地把手背向身后。

小袁对魏琛道：“抱歉，他们没打扰您工作吧？”

魏琛赶忙摆摆手：“没有没有，他们很听话。”

她蹲下身，捏捏两位小朋友肉嘟嘟的脸：“你们又跑到这里玩，快睡觉啦！”

小家伙们点点头，手牵着手，一奔一跳跑进午休室。

魏琛见黄少天的衣服背面还粘着根棒棒糖，此刻正随着主人奔跑的频率一摇一晃的，活像根猫尾巴，不禁心虚地伸手覆住了半张脸。

 

2019.10.14  星期一 天气晴

这个人很谨慎，第一天他没有任何可疑动作，不过也是，要真有大动作，也不敢呆在城里这么久。

PS.小孩真是比任何案件都棘手，尤其有一个劈里啪啦能用嘴放鞭炮的最可怕，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？

——摘自《魏琛日记》 

第二天的活动课，魏琛带着孩子们在教室外做游戏。这个年龄的孩子像个小太阳，总有用不完的能量，跑跑跳跳不带停，常常蓦地扑到他身上，或是要抱抱、要举高高，强颜欢笑中老腰在无声抗议。

欢声笑语中就听“PIAJI”一声，随后跟着撕心裂肺地哭嚎。

魏琛一个箭步上前，把黄少天从地上捞起来，主班小袁一边检查伤势，一边四下呼叫喻文州。

喻文州见状，噔噔噔跑过来，一把抱住黄少天，蹭着人脑袋安慰道：“少天不哭，痛痛飞走。”

黄少天回抱住自己的好朋友，没一会儿便渐渐止了哭声，小鼻子吸地一抽一抽的。

魏琛和小袁确认孩子没大碍，便放黄少天蹦蹦跳跳地玩去了。

小袁见魏琛还望着手拉手跑远的两个孩子，搔着头一脸状况外的样子，噗呲笑出声，向他解释道：“他们俩啊，是班里最好带的孩子了。文州呢一直很乖，少天你要是拿他没办法，找文州来肯定管用。”

或否是自己的错觉，魏琛觉着小袁此刻的神色更柔和了，她似是回忆起久远的过往，眼神的焦距透过两个孩子放到了无限远处，只听她说：“记得刚进园的时候，别的小朋友都哭地稀里哗啦的，一会儿找妈妈，一会儿要奶奶的。只有他们俩一点都不哭。”

“甚至还手牵手，一起去安慰别的小朋友，拉着人一起玩，帮了我不少忙呢。 

“不过啊，他们安慰的小朋友最后都去找别的小朋友一起玩了，因为总觉得插不进他们俩之间。”

“ 后来问了家长才知道，他们是一个小区的玩伴，又是同龄，算是穿开裆裤的交情了。 

“在小区里就很玩得来，常常赖在对方家里不肯走，每次家长去抓人都是依依不舍的。”

小袁笑起来：“这样的感情也很让人羡慕呢！”

“哎呀！”说话间，她突然捂住嘴，看向魏琛，“抱歉抱歉，我是不是说太多了，您应该不喜欢听这些吧。”

魏琛连忙摇摇头：“不不不，挺有意思的。你不用那么紧张，警察也是人，也有七情六欲。”

“魏警.官，您和嫂子也要抓紧呀，不要只顾工作。”小袁笑道，“您将来一定会是个好父亲。”说着冲魏琛眨了眨眼，便跑开了。

 

这天中午，魏琛照例呆在老地方观察嫌疑人，昨天的那两朵小“蘑菇”又在他身边安家了，这回两人无师自通地压低嗓音。

“魏老师，昨天有被抓住吗？”喻文州仰着小脸，表情认真。

魏琛故作得意道：“当然没有，魏老师可以很厉害的。”一面心里暗自好笑。

“那每个星期四来的那个人就一点也不厉害！每次都被抓住了！”黄少天撇了撇嘴。

喻文州接腔：“嗯，一点也不厉害。”

魏琛心下一凛，嗅出重要线索的味道，忙问二人：“什么人？每周四来？”

喻文州点点头，伸出小胖手指着便利店：“是一辆黑色的车，一到星期四就停在那个店那里。“

又歪头想了想道：”每次五分钟吧。”

魏琛吃惊更甚，暗忖这两个小孩的观察力和记忆力绝非普通小孩可比。不禁问道：“还能记下每次的停车时间？”

“记得，因为每次少天都在这个时候念小鸭子的故事，”喻文州爪子一伸，“差不多就是五分钟。”

魏琛闻言看向黄少天，得嘞，这不关注还好，一关注就被这念经似得叨叨声磨得心焦。又转向喻文州：“你每次都听？”

见人点点头，不禁想起小袁的话，笑道：“你们俩感情很好啊！”

黄少天止了故事，头点得似小鸡啄米：“嗯！我要一直和文州在一起！”

喻文州牵住黄少天的手，也宣布道：“我也要一直和少天在一起！”

魏琛看着互表决心的两个小家伙暗自好笑，不禁起了逗弄之心：“一直在一起是不可能的哟！你们都是男孩子，以后结婚了，就不能一直在一起了。”

两人闻言一惊，一致地伸出两条白胖胖的小手臂搂住对方，脸贴脸、脑袋挨脑袋，一瞬不舜地盯住魏琛，四只眼睛一时间水雾迷蒙：

“我不要和别人结婚！”

“我要和文州结婚！”

魏琛乐坏了，把脸埋进手臂里，憋笑憋得双肩直颤，好半晌才抹去眼角的泪花敷衍着：“好好好，你们这辈子都会在一起！” 

三人又见小袁走来，两位小朋友一阵小风似的，一人抱住魏琛的一条腿，吵着要魏琛唱歌才肯睡觉。

小袁叹口气，故作严肃道：“不行！魏老师有别的事要忙，好孩子要听话。”

又对魏琛解释：“不好意思啊，这俩孩子别的都好，就是睡觉难哄。”

“总要有人给他们单独唱歌才肯睡觉，我总是放他们先玩，哄完别的小孩后，再来哄他们俩睡觉。”

魏琛闻言矮身搂住两人：“我可是破锣嗓子，你们确定要听？”

小孩子还不懂其意，只当这“菠萝扇子”是什么新鲜玩意儿，闹得更坚决了。

魏琛大笑：“行啊！你们一会儿可别哭。”

小袁见状忙追上去：“魏……老师，不要紧吗？” 

魏琛摇摇头：“没事，他们可帮了我大忙，就当回礼吧。”虽然这礼品相未必好。他在心里默默补道。

 

午休室内，魏琛给二人换好睡衣，安顿好后，假意咳嗽两声：“都乖乖闭眼，我要开始唱了啊！”

二人被这故作严肃的场面逗得咯咯笑，魏琛见孩子们闭上了眼，便唱起歌来……

第一句歌词后，喻文州漂亮的眉皱成一座小山。

第二句歌词后，黄少天一翻身爬起来喊道：“不是这样的！太难……！”

剩下的话被喻文州掩进手掌里，他环视一圈确认没人被吵醒，抱住黄少天说悄悄话：“少天太大声了，大家都睡了。”

又转头对魏琛建议道：” 魏老师要唱地轻声一点啦！ “

“就是的，温柔！要温柔！”黄少天用气音附议。

本是首轻柔的抒情曲目，硬是被魏琛唱出草莽英雄之势。他红着张脸，将两人摁回去：“好好好，我再试试，你们快躺下。”

又咳一咳嗓子，酝酿了会儿情绪，轻轻哼道：

 

我的宝贝宝贝 

给你一点甜甜

让你今夜都好眠

我的小鬼小鬼

逗逗你的眉眼

让你喜欢整个世界

哗啦啦啦啦啦 我的宝贝

倦的时候有个人陪

哎呀呀呀呀呀 我的宝贝

让你知道你最美

 

2019.10.15 星期二 天气晴

今天这情报的获取方式真够让人意外的，还出奇的顺利，大概遇上福星了。这辆黑车和之前收到的情报吻合了，先报给局里再说。

PS.这两小鬼前途不可估量啊，都是好苗子。还说要一直在一起，还要和对方结婚，真是太逗了。

小孩好像也没那么讨厌

——摘自《魏琛日记》 

 

角色扮演到第三天魏琛已不似当初那般局促，课堂中也能孩子们打成一片。尤其是喻文州和黄少天，几乎一整天都黏着他，他也乐得和两个孩子一块儿追逐嬉闹。男人不管长到几岁，总有一面永远是个小男孩。

课间，魏琛抽出空当，一面背着孩子们含了颗戒烟糖，一面对小袁说道：“明天你一定看好孩子们，尤其那两只爱乱跑的。”

小袁心下了然，神色紧张地点点头。

魏琛见状安抚道：“别太紧张，不会危及幼儿园，别出园就行。”

此时G市公.安已有多个便衣遍布蓝雨幼儿园周围。

周四中午，黑车应验而至。车一熄火，十几号警.力一拥而上，将犯.罪嫌.疑人与接头人控制住。

魏琛上前指挥清场，待人赃并获全收缴了押上车，他回头望去，便见喻文州和黄少天在小袁的陪伴下，正站在园门口注视着他。两个孩子不哭不闹、面色平静。

他的内心涌起一阵强烈的愧疚，为这种不得已的欺瞒。 于孩子而言， 哪怕打着正义的旗号，骗了就是骗了。

他收了收情绪，朝三人走去。

甫一上前，小袁便抱歉道：“我真没办法，这俩孩子太聪明了，可难瞒了！”

他苦笑道：“不怪你，他们俩聪明着呢！”又如往常那般蹲下身，孩子们先他一步开口了。

喻文州：“魏老师其实不是老师吧？”

黄少天：“魏老师你要走了吗？”

他自认是个硬汉，却在此刻失了回答问题的勇气，只得伸手摸摸两人软呼呼的发顶，笑道：“你们两个很适合当警.察呀，长大后来总局找我拜师吧！诶、现在先练习不许哭鼻子哦。”黄少天闻言努力忍住要落下的泪水。

另一边队里传来收队的招呼声，魏琛挥手打发了队友。回过头轻轻抱住他的两个小朋友，埋在他们柔软的、还未长开的肩膀间道了声“再见”，复站起来，转身离去。

喻文州和黄少天此时鼻涕眼里糊了一脸，却都抑制着不哭出声。小袁被两个孩子的情绪感染，蹲身给两人抹泪，哽咽道：“魏老师要去抓更多的坏人了，我们要高兴地祝他成功呀。”

魏琛向前走着，心想那两个小鬼头一定还在看着吧。遂挺了挺背，至少在最后，要给他们留下一个笔直的背影。

两个小家伙，可要好好长大呀。

 

2019.10.16 星期三 天气晴

任务圆满完成。

PS.小孩还是挺可爱的，要不，生一个？

——摘自《魏琛日记》  

end & endlessness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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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队别急着笑，二十年后他们俩就在你局.子里结婚